上善若水任方圓

倫巴街

拿破崙滑鐵盧戰役（1815年）之後，歐洲進入「百年和平」，英格蘭銀行的主要業務也從為戰爭籌資轉向一種常態性的經營與管理。進入和平時期，英國的金融貨幣體系更加複雜，銀行越來越多，但是位在倫敦金融街上的英格蘭銀行在其中扮演的地位卻愈發重要且地位崇高，從而成為英國乃至於整個歐洲金融體系的「軸心」地位。而英格蘭銀行發行的銀行券（鈔幣或說紙幣）也就成為英國的通貨，英格蘭銀行的全球金融「大老」地位也使它必須在危機時刻站出來，維護市場的穩定。

英格蘭銀行財務逐漸健全壯大，它的公共責任也就開始進化了，中央銀行的功能愈來愈有系統的發展進步，十九世紀的其他銀行的準備金保管業務擴大，必須賦予「最終貸款人」（The lender of last resort）的角色，否則金融動盪將會永無寧日。多年年來懸而未決的問題依舊是，銀行儲備和貨幣流通之間應該是處在怎樣的相對關係。問題雖然無解但令人擔憂，在1840年代，時任總督的霍斯利・帕麥爾的觀點就是準備金只需包括1/3金幣或金條，實質上銀行必須受到再貼現業務量的調節，貨幣市場的流動性就足以應付金融危機了，這是經驗法？還是精密計算？就不得而知了。不過，當時英國的羅伯特・皮爾爵士對這種說法提出了質疑，認為會在貨幣過量發行與通貨膨脹方面冒很大風險。

我們可以想見到，現今英格蘭銀行號稱是銀行的「最終貸款人」，這樣的責任卻是得來不易，導火線又是一場1866年金融風暴的結果。這次是歐福瑞・格尼公司（Overend, Gurney & Company）這是英國十八世紀一家大型私人批發銀行，公司位於倫敦倫巴街65號，批發銀行在當時統稱為「銀行家的銀行」（the bankers' bank）。

這家私人批發銀行最初是匯票貼現業務起家，營運績效良好，業務擴張快速，1840年代成為全球最大的匯票貼現業務機構。然而好花不常開、好景不長在，十八世紀中業，他們擁有穩固基礎後乘勝追擊開始擴大營運規模，投資於鐵道公司及其他長期投資，為了長期的獲利卻用盡了所有的短期資金，短期資金作為長期運用一旦經濟環境變壞時，永遠都是金融業的致命傷，現金流動性很快的就出問題了。

事發突然，在1866年時銀行的負債達到4百萬英鎊，但是他們的短期運用資金僅剩下1百萬英鎊。金融市場風聲走漏，很快的，他們現金流量突然的緊縮，在萬不得已之下，他們立即向英格蘭銀行請求援助，卻遭受到斷然的拒絕。1866年5月10日，歐福瑞・格尼公司在毫無預警之下，暫停營業，可想而知，銀行擠兌緊跟著就爆發了。金融市場產生連鎖效應，恐慌情緒如滾雪球般，越滾越大蔓延整個倫敦，利物浦，曼徹斯特，諾里奇，德比和布里斯托爾。1866年底歐福瑞・格尼公司倒閉之時，總共欠下了1千1百萬英鎊（相當於現在2013年的10億英鎊之譜）。這次的金融風暴造成資金緊縮，倫敦貨幣市場短期利率瞬間爆漲達到10%之高，期間更長達三個月，伴隨著這次風暴，至少有200家公司和銀行跟著倒閉，影響重大，英國政府為情勢所迫必須嚴肅看待金融危機了。

這時候英國經濟學人雜誌出現了一位充滿傳奇的編輯，名字叫做沃爾特‧白芝霍特（Walter Bagehot，1826年~1877年）。他是英國記者，商人，和散文家，他在工作事業中針對政府、經濟以及文學方面撰寫了許多著作，也是第一個以淺顯易懂的文字來描述和解釋國際企業融資、銀行業務和世界貨幣概念的作家，他的文章筆法通俗在當時極具說服力。

1873年白芝霍特出版一本至今影響深遠的書籍：「倫巴街」（Lombard Street），他在這本書中企圖解釋全球金融與財務的緊密關係，同時，他更是很有系統的論述了中央銀行作為「最後貸款人」角色，他用一套制止銀行恐慌和危機的規則來闡明這個思想。「倫巴街」這本書的名字，就如同書名直接點名了歐福瑞・格尼公司（Overend, Gurney & Company）貨幣市場風暴，由於這家公司就位在倫敦倫巴街65號。他的作品至今屢屢受到關注，尤其是在2007年的美國次貸危機發生時，最常被引用的論述就是這本「倫巴街」，而「白芝霍特格言」（Bagehot's Dictum）也成為現今美國Fed總裁伯南克屢屢放在嘴邊，放大膽的實行多次量化寬鬆的始作俑者了。但這樣的肆無忌憚的量化寬鬆操作結果也造成全球金融市場的動盪，延禍至今。

白芝霍特在在「倫巴街」書中針對中央銀行的角色侃侃而談，他的認為，政府為了避免市場信用緊縮（credit crunch，信貸緊縮），英格蘭銀行應該做的事情是盡快打開資金窗口，抒解資金緊張情勢；同時必須要以懲罰性利率提供流動性給任何銀行，若該銀行有可靠的有價證券，一旦釋放寬鬆資金訊息，將使得市場資金得以快速、自由的流動，而不致於引發市場擠兌情況。但白芝霍特指出，中央銀行無限量介入公開市場操作，則可讓市場資金需求降低，避免銀行擠兌，與此同時，要求銀行以良好的有價證券，作為向中央銀行獲取資金的擔保，又可以有效的區分出好銀行與壞銀行，換句話說，有償付能力或無償付能力的銀行。另外，提高懲罰性利率更可以保證，來自中央銀行的資金並非廉價的，它是所有銀行（貸款者）最後的依靠；不僅如此，懲罰性利率又可避免銀行錯估情勢，讓那些並無緊急資金需求銀行濫用公共資源。

總的來說，「白芝霍特格言」的重點在於：開放窗口、懲罰性高利率、最後，只借貸給好銀行所提供的良好證券作擔保。「白芝霍特格言」出版後在倫敦金融市場內反應異常熱烈，他的論述很快的就付諸實現。十七年之後，另外一個金融風暴蠢蠢欲動，作為稱職的中央銀行，英格蘭銀行承擔起了「最後貸款人」角色了。

「未知後事如何，且聽下話分解。」